荔浦芋扣肉入选可谓实至名归。这道自治区级的非遗美食,至今仍是桂林人各种宴席上的必备“硬菜”。
在桂林市餐饮烹饪协会副秘书长罗书铭看来,荔浦芋扣肉之所能与四川烧白、广东的梅菜扣肉并肩成为扣肉一系的名菜,灵魂,是粉糯香酥的荔浦芋。
而这个在桂林扎根两千多年的古老农作物,也早已从外来品种发展成为身价14亿元的桂林品牌。
引种
漳州芋种与荔浦的奇妙反应
9月1日,荔浦芋扣肉的非遗传承人黄学科来到菜市,为酒席上的这道菜仔细挑选正宗的荔浦芋,“体形椭圆,像织布用的纺缍,切开后上面布满了槟榔花纹一样的纹路,这种细细的紫红色的花纹越多,就代表这个芋头越粉。不用正宗的荔浦芋,做不出这道菜的味道。”
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农作物之一,芋头家族体系庞大,按母芋和子芋的发达程度及子芋着生习性可以分为魁芋、多子芋、多头芋3类。荔浦芋与四川宜宾的串根芋,福建的笋芋、竹芋、白芋等属于魁芋一类。
作为家族中为数不多以地方命名的芋头,荔浦芋却并非本地物种。
荔浦市荔浦芋文化研究会会长蓝荣芳说,西汉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荔浦成立县治,由于所处的地理位置独特,自古以来水陆交通便利,是商贾云集之地,芋头也就这样被从福建而来的客人从漳州带到了荔浦,并在当地开始了种植。距今,有两千多年历史。
当时的种芋人也许不会想到,这一芋种与荔浦的土壤、气候会发生奇妙的反映,诞生出一个以荔浦芋为名的明星农产品。
荔浦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副市长何彰贤告诉记者,这些芋头一开始栽于城西关帝庙一带,逐渐向周边辐射种植,经过长期自然选择和人工选育,逐渐形成集色、香、味于一体的地方名特优产品,口感粉糯而不粘,色泽粉紫,香味奶甜。
荔浦市农业农村局相关工作人员说,芋头这种农作物适种地域很广,但不同土壤、气候种出来的品质截然不同,荔浦四季分明,冬短夏长,温度、阳光、雨水充足,再加上土层深厚、疏松、有机质含量高,这也让芋头在荔浦种出了远胜于其他地方芋头的品质和口感。
在中国农科院蔬菜研究所编《中国蔬菜栽培学》一书中,在芋的分类中记述:“荔浦芋属天南星科,芋属球茎用变种,魁芋类形,槟榔芋品种群中最著名的种类,外地常年到我地引种种植,仅能外观相似,产量、品质、品味无法与荔浦地域种植相比”。
优质的荔浦芋也获得很多名头:2000年获国家工商总局地理标志证明商标、2015年获国家农业部地理标志产品、2019年再次入选中国农产品区域公用品牌……
如今,这一芋种在荔浦的风头已经盛于娘家漳州。记者通过百度搜索,以“漳州”和“芋头”关键字检索到的资讯有193万条,把“漳州”换成“荔浦”,有603万条。
追捧
装进礼盒的农产品
“一家煮芋十里香,玉帝遥闻恨断肠;五花猪肉来相伴,如来也会争品尝。巧妇细作夺天工,美食名肴天下扬。”这是荔浦当地一首称赞荔浦芋的民谣,夸张的修饰体现了荔浦人对它的钟情。
当地人最喜欢的荔浦芋吃法是做成荔浦芋扣肉。荔浦芋、肥瘦相间的带皮五花肉,经过高温油炸、浸泡多种调料组合的酱汁,一层芋头一层肉整齐地摆入圆碗之中,再上锅蒸使其味道充分融合,酥粉软糯。也有人钟情于直接吃荔浦芋的原汁原味:选个一斤多重的荔浦芋去皮蒸熟,沾点白糖即可入口,香甜十足。
优质,让荔浦芋有别于大多数本地农产品。据《荔浦县志》记载的:“荔浦芋……品质远胜于其它地方所产芋头,堪称‘芋中之王’……清朝康熙年间就被列为广西首选贡品……”相传乾隆皇帝每次用膳要传几十道菜,但每道菜最多尝三口,唯独对荔浦芋尝了第四口。
“被列入皇家贡品之后,推动了当时荔浦芋的种植。”何彰贤和蓝荣芳都认为,荔浦芋真正声名远播,要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一部电视剧说起。在那个全家人每天晚上守在电视机前的年代,电视剧《宰相刘罗锅》里,君臣围绕贡品荔浦芋斗智斗勇,无意中给荔浦芋在全国范围内做了一个热度十足广告。从那时起,每年秋天有越来越多的外地客商来荔浦收购芋头。
“每年春节前,我都会让老妈到菜市买上几个正宗的荔浦芋,给我做几碗荔浦芋扣肉。”在广州工作了八九年的王先生告诉记者,母亲亲手做的荔浦芋扣肉是他每年春节后回广州的必带年货,朋友到家里聚餐时都会为粉糯的荔浦芋点赞,“今年还有朋友托我从桂林带两个荔浦芋给他呢。”
新坪镇从事电商的梁女士告诉记者,五六年前开始,荔浦就有不少人在网上销售荔浦芋等农产品,一开始大家都是用水果套网套住芋头,然后放在纸箱了打包发货的。“随着购买荔浦芋的人越来越多,现在也有荔浦芋的礼盒装了,成为走亲访友的送礼佳品。”
改良
让荔浦芋种植走出荔浦
几天前,记者来到青山镇三联村的荔水青山田园综合体,一片片绿得发亮、蒲扇大的芋头叶在种植地里显得显眼。再过一个月左右,荔浦芋又到了收获的季节了。这里荔浦芋种植面积800多亩,其中,有153亩是广西重点研发计划项目、荔浦芋核心示范基地。荔浦芋,已成为荔浦经济发展的主要支柱产业,目前种植范围已遍及全市十三个乡、镇、村。
然而,在几年前,荔浦芋一度被砂糖桔“抢”了风光。
在上世纪90年代,荔浦芋的年种植面积只有几千亩,随着2000年后逐渐发展,到了2013年发展到超过5万亩。可是,那几年,砂糖桔的销售价格高,不少村民在原来种荔浦芋的良田上种上了砂糖桔,荔浦芋的种植面积也一度缩水。
杜莫镇荔浦芋的种植户老张告诉记者,在2015年前后,荔浦砂糖橘卖得火,收购价最好的时候达到5元一斤,按一亩产量8000斤算,一亩的收成就达到了4万元。而当时荔浦芋的收购价大约每斤两三元,亩产只有四五千斤,算起来收入不到种砂糖桔的一半,“所以不少人不种荔浦芋,改种砂糖桔了”。
2018年,发表在《南方园艺》上的文章《荔浦县新坪镇荔浦芋产业现状与发展对策》,用数字记录着新坪镇荔浦芋种植受冲击:在2014年荔浦芋种植面积有200公顷(3000亩),产量7500吨,产值5250万元,达到历年之最。2017年种植面积53.3公顷(不足800亩),产量1600吨,递减率72%,产值1920万元,递减率62.42%,为历年来最低。
种植需要轮作和质量下降的问题,也是农户不太爱种植荔浦芋的原因之一。
荔浦市农业农村局相关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几年,通过因地制宜,实行轮作套种的方式,例如荔浦芋与水稻和马蹄轮作,套种荷兰豆的种植模式,又不影响粮食生产,而且荔浦芋和马蹄都长得很好,能够充分发挥各种作物的最大经济效益。与此同时,依托广西农科院生物所等科研院所进行对荔浦芋品种提纯复壮和技术攻关,成功培育和推广了荔浦芋组培苗,不仅保持了荔浦芋的原始风味,还改善了荔浦芋的品质,达到“质”和“量”的统一,解决了荔浦芋长期反复留种种植,造成许多优良品种种性退化,品质变劣,产量下降的问题。
据了解,近年来,荔浦芋应用了生物工程技术,精心挑选,通过提纯复壮,改善荔浦芋品质,现所生产的种苗不仅保持了原来荔浦芋的品味,还大大增加了产量,平均亩产已达2500公斤,品质特优,产品供不应求。
如今的荔浦芋,种植范围早已不局限于荔浦。
记者从市农业农村局经作站了解到,荔浦芋作为桂林名特优农产品,随着荔浦芋产品的加工业的发展壮大,加上近年来荔浦价格较好,桂林的荔浦芋种植面积稳步增长,主产区除了荔浦外,还分布在全州县、平乐县、恭城县、灌阳县等。据农业部门统计数显示,2020年全州、平乐、恭城、灌阳等县荔浦芋种植面积约11万亩,产量约19万吨,成为“十四五”乡村振兴主要产业之一。
探索
进一步提升“身价”
如今,在荔浦市,荔浦芋已经形成了种植、流通、贮藏、加工的完整产业链,全市共有103个生产流通专业合作社,桂林爱明生态农业开发有限公司、荔浦罐头食品有限公司为代表的17家大型食品加工企业参与荔浦芋的生产流通,重点开发了荔浦芋头等系列产品精深加工,每年荔浦芋产品初精加工量约7.25万吨,用荔浦芋制作加工的系列食品越来越多,主要产品品种有:荔浦芋扣肉罐头、荔浦芋糖、饼、酥、糕、点、片、粉等40多个品种。
桂林爱明生态农业开发有限公司是广西农村投资集团控股的区级龙头企业。总经理李贵山告诉记者,公司当时就是看中了名声在外的荔浦芋的潜力,08年在荔浦设厂,当时厂里就只有一条全粉生产线,主要是生产荔浦芋头粉,主要针对烘焙行业,用于做馅料的。
随着这些年的发展,荔浦芋的加工产品也越来越受欢迎,爱明的生产线也扩充到了4条,荔浦芋系列产品的年产值从最初的两三千万到今年预计有七八千万。“现在不少企业过来订货时,指明就是要荔浦芋生产的产品。”李贵山说。
最近一两年,不少奶茶品牌都推出了芋泥、芋泥系列的产品。记者在万象城一家奶茶店看到,不仅有加入了芋泥、芋头颗粒和芋圆的奶茶,还有主打芋泥的蛋糕,深受年轻人喜欢。而打开外卖软件,通过搜索也能发现,芋泥类的奶茶和加入了芋圆的奶茶还真不少。
这也让李贵山看到了新的前景,公司也相应推出了芋泥、芋圆等产品,并与知名奶茶总部签订了供货协议。
这个市场也被荔浦人李明芳和老公看中了,“我老公原来在福建那边做食品方面的业务,在熟悉了食品市场后,看到了荔浦芋加工的前景,当时我也在家里这边做电商,荔浦芋是主推商品。”李明芳和老公一拍即合,于是在去年下半年成立了荔浦市蒸蒸日上食品有限公司,使用荔浦芋制作芋圆和芋泥、芋头块等。在销售到奶茶总部的订单中,七成都是发往江浙沪一带的。“现在回头客越来越多了。”
荔浦市,目前也是全国最大的荔浦芋生产、加工、出口基地,2017年,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中国质量认证中心评估荔浦芋区域品牌价值为10.68亿元,2018年再次评价为13.02亿元。据荔浦市农业农村局统计,2020年,荔浦芋全产业链产值达到14亿元左右。
在今年7月28日召开的中国共产党荔浦市第二次代表大会上,荔浦市提出推动现代特色农业高质量发展,持续壮大荔浦芋等传统产业规模;着力振兴食品药品产业,深化特色农产品与加工业融合发展,推动荔浦芋全产业链发展。
蓝荣芳认为,荔浦芋产业要想发展的更大,就要注重品牌的维护,而这个品牌就是荔浦芋,这样才能保持核心竞争优势,打造出更多特色的产品。
荔浦市委、市政府计划在“十四五”期间要求荔浦芋按绿色食品要求种植生产,按照与国家、国际标准接轨的要求,制定和完善荔浦芋产业的标准体系,形成从种植、加工、仓储、物流等系列标准,加强标准的贯彻落实。大力推进生产技术的标准化,把高效、省工、节本综合生产配套技术与推进荔浦芋产业全程质量控制紧密结合起来,全面提高荔浦芋产业的标准化水平,大力推行绿色标准化生产。完善农质量追溯体系,重点推广绿色、环保生产技术,力争60%以上荔浦芋产品通过绿色认证。
与此同时,荔浦市也在大力推进荔浦芋“三品一标”管理,出台相关配套制度,促使荔浦芋商标规范使用,也正积极全力把荔浦芋区域公共品牌打造为适应市场需求的金字招牌,支持荔浦芋龙头企业充分运作荔浦芋品牌,将荔浦芋产品推向新的发展阶段。